霓衣风马.

即使你为他舍命十次

吻你万千·下

一方变小梗,ooc预警

我还是我…对,我惯有的个人风格预警。总之在故事一开始就注定是这样的走向,这个故事里没有人而仙者。

今年最后一次意难平了,我保证……。

望阅读愉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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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04.额头

  苏辙抱着六七岁孩童身高的苏轼,有点发愁。

  他住到苏轼宅中半个多月,总共加起来,苏轼复原的这点效果仅仅是比丝毫不变好那么一点。一点点而已,话题又回到“黏人精变小了只是更方便他黏人”上来,每日夜里苏轼都会拉着他要求同寝,大言不惭地强调“多少年都这么过来了,我现在跟当年有什么区别?我觉得甚妥”。苏辙平日里上挑拉长的眼角这时就耷拉下来,他毕竟不会拒绝苏轼可怜兮兮的请求,同时也不太拉的下脸来问苏轼:

  “你现在是像个小孩,但又不是前尘尽忘……你哪会像我当年怕黑一样半夜溜到你床上?”

  苏辙眼皮一跳,他知道自己说不出口,苏轼显然也料到这一点,苏辙的泪痣都有点委屈到失色。

  他所目睹的变化实在超乎想象,苏轼回报了他那个“自以为很妥帖的亲吻”之后是恢复了一点不假,苏辙捂着脸没勇气看他兄长,自然也没有多想为什么自己的尝试不起效,而苏轼显然掌握了窍门的缘由。但当他再看向苏轼,苏辙惊觉对方已长到了孩童体量,一连面容也渐渐变作了他再熟悉不过的模样——一团天真稚气,眉眼灵动而有生气。

  他有时会在梦里回到眉山,从有记忆开始直到弱冠时背井离乡,人事在混沌之中飞速变幻,恍惚如水月镜花。苏辙的童年和少年时代经历过大大小小的事情,无一没有苏轼参与,如今苏辙仍记得囫囵。天才终归寂寞,可是他懂他,这看似过分漫长的蛰伏的时光也就稍纵即逝,只剩下连绵不绝的光影交错,庭树重复着二十载枯荣,门前行人来来去去,他坐在苏轼身边。

  但此时此刻苏轼正在病中,苏辙清楚孩子们生病是多么麻烦,虽然全身上下都是活力,未免经不住几阵风一吹,就要拖着鼻涕红着脸缩在被里当汤婆子。

  苏轼倒也没烧得滚烫,只是温度略高,还有精神絮絮叨叨地扯着苏辙衣裳不给他走——天地良心,苏辙心想,我哪里敢走,你怎么变成这么大个麻烦啊?

  话虽如此,苏辙仍旧坐在榻边一条接一条地换着敷额头的帕子,拿冰好的水浸透,隔一刻就要重复一遍这动作。几次三番下来苏轼也不太愿意借题发挥,等苏辙把手从盆中抽出来,回身就看见苏轼只露了一双眼睛在被褥边缘之外,并且少见地带着怯生生的语气:“阿同…其实没有必要…”苏轼明知道自己劝也劝不得,苏辙心目里头没有比他的事更大的事情,论起固执,这时候的苏辙兴许让王介甫也甘拜下风。

  苏辙盯着他的目光沉默片刻,接着叹出口气,扒开被子把苏轼扒拉出来,架着他哥哥的胳膊以小犯大:“我知道你闷…大约现在好了大半,我们去院子里散散心?”

  

  苏轼躺在廊下的时候认真地想过自己有什么感想,到头来一片空白,不知道该有什么想法。他头下枕着苏辙大腿,抬头是吊着风铃的檐角,而庭院里的绿融化了天地间剩余的色彩,过分的鲜妍明媚,把夏日赤红色的闷热吞进枝叶深处,放出一阵怠懒无力的鸟鸣。

  苏辙一言不发地打着扇,苏轼嫌这寂静毫无意思,突然福至心灵地拽拽苏辙袖子。“阿同,低一下头,”他听见自己说,但苏轼又听见自己心中肆无忌惮的叫嚣,似乎是警告他不要急求复原,若始终这么下去,苏辙会放弃其他一切,只在你身边。

  这是好事吗?这是坏事吗?

  他舍不得困住苏辙,何况是任凭自己的贪图无厌煽风点火,这一刻的暑气和所经历的每一刻暑气全无不同,只有苏轼自己知道,它们完完全全地不一样。他略微支起上半身,在苏辙顺从地俯身下来时,在对方眉心留下一个吻。

  

  他沉溺进无边的梦里。

  

  苏辙不记得自己何时睡着,只觉得迷迷糊糊间没了意识。他再次一个人睁开眼时,看见了茫茫大雪。

  它们不带眷恋地飞身降落,落进枯枝形销骨立的怀抱里,再积成尺厚的假象,素得像一领白练。他会因此陷进去,脚下无非是衰草而已,他再也不能这样做。

  

  05.眼睛

  少年人惶急地将他推醒,苏辙猛然睁开眼,目眩之中帐顶的纱幕上开放出大片大片倾颓的白花,他急促地呼吸,吸进一团夏日闷热的空气。大雪来去无踪,似乎只是一场虚幻的错觉。

  苏轼俯下身来听他心音,长舒了一口气,苏辙在对方来得及开口之前刚刚发觉,自己满身满背细密冷汗,阴恻恻地黏住里衣,萦绕不散的恐惧如同附骨之蛆,依旧缠绕着他的神智。

  可是恐惧是从哪里来的?苏辙稳定心魄的同时没有想通这个问题,苏轼意识到他失神,抬手摸了摸苏辙额头。他显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论,苏辙也没有,他们把彼此的迷茫吞回腹中。

  苏轼紧紧扣住他指掌,苏辙方才仔细打量起面前十余岁身量的至亲——少年人拔高如同竹竿稻禾抽节,快得连筋骨尚且来不及开展,自然容易瘦,可也只有此时此刻,面容上仍是生气勃勃的、没有着色的希望,没有丝毫倦色——更不会妄惹离忧。曾与苏辙日夜相伴的少年人借机回到他面前,昔日里万分可靠高大,如今于他而言不过是羽翼下的稚鸟。鲲鹏展翅等日后再说,苏辙不切实际地想着,他现在有护佑苏轼完全的能力。兄长在他的庇护下可以远离朝堂险恶,是他自私,也是终于能够满足的贪心不足。

  苏辙心知,他不舍得让苏轼时刻挡在自己前面。但哪怕挡不了,苏轼也宁可拼一拼这徒劳。

  

  他侧过头询问苏轼,开口才发觉自己声音哑得不像样子:“我怎么了?”苏轼在他眼前拧起了眉头,良久才回答他——

  “阿同,你说梦话了。”

  这一句话避重就轻,逃过起因和过程,指摘出一处无伤大雅的瑕疵,以此掩盖摇摇欲坠的现实。苏辙并不相信自己会有什么话必须在梦里告知给现实,但此刻他察觉到太阳穴下皮肉开始隐隐作痛,回忆没有价值,梦是夏日里的露水,太阳并不宽恕给它们一丝一毫的永恒,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刻。最终连存在过的痕迹也不会存留。

  “你一直在梦里说‘是我来迟……葬我嵩山下,子为我铭……子瞻’……怎么会有这么不吉利的话?我就在这里,可以不必一遍遍地确认我在不在。”苏轼扶着他的肩膀对他承诺,“我一直在这里。”

  

  这一度是他的梦魇,苏辙想,转念又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做此叹息。眼睑不受控制地上下闭合,苏辙尽力撑开眼皮望向苏轼——苏轼靠近他,却在几寸外迟疑地停下,转而伸手盖住苏辙的双眼:

  “阿同,你累了,好好睡会儿吧。”

  

  苏辙发觉自己近来的记性变得时好时坏,也许有些众人皆知的事情被他一个人忘记,却唯独念叨着许多别人不甚在意的细枝末节。他行事妥帖,思虑周全是常有,但每当苏辙从迷茫中转醒过来,却发觉笔端浓墨溅上纸面,晕开的边角加剧着他恍惚的不妙感。

  官家没有再多问苏卿状况,同俦一并沉默,苏辙站在殿上肃穆凝窒的气氛中,四周私语声合成从地底挣扎出来的一只只枯手,和滔天的孤独一起,意图扼死他。苏辙跨出宫室檐下的阴影,身边鱼贯而出的锦衣人不再讨论苏轼长久的缺席。

  苏轼似乎从朝堂里淡去,无人提及他,如同他从未来过。但苏辙又清晰地触及到苏轼的血肉之躯——这样的温暖包裹他周身,梦醒时刻他依旧可以握住兄长的手,抵足而眠,这难道不是他们长久怀念并期待的事情吗?现实几近把苏辙撕成两半,他在自己的理智和怀疑间摇摆不定。

  此刻的兄长让苏辙自觉回溯到了已然遥远的往日,只不过昔日的他自己也不过少年,只会憧憬追随,尚且没有认知到世事,更不必说预料到当下。如今他早过了弱冠之年,心境不比当年,苏辙惊异地发觉他从少年苏轼身上看到的从前没有注意到的锋芒,是光华盖世,也是天意如刀。

  在他眼里总不足够稳重的兄长似乎拥有了最合适的躯壳,少年人学不会悲哀,面对着再开阔不过的天地,鹏鸟可以一振而飞,抟扶摇上九天,就应当被仰之弥高。他们永远在生长,在追逐着太阳。

  但苏辙也清楚,苏轼只是被困在往事里,并非回去。他们有回到现实的钥匙,哪怕心中再抗拒,苏辙也会怀着期待迎来苏轼复原的那一日。他不过装聋作哑,每当苏轼在道德和伦理的界限边多跨出了一步,这样的吻就会将他引向原本的模样。他们各自心知,但是各自心怀鬼胎。

  他们在等着彼此彻底越过那道边界。

  

  “你累了,”苏轼说,“阿同,其实不必为了我…”

  苏辙没有多想,下意识地回复他:“子瞻,我从未害怕过,都很值得。”

  

  苏轼一怔,了然的笑意紧接着浮现到他眼角眉梢,逼人的蓬勃气息扑向苏辙的胸中,却是眷恋而温柔的。他坐在榻上,兄长向他倾身,小心地吻上他眉眼。

  

  06.唇

  他亲眼看着苏轼筋骨抽出声响,锐利的眉梢眼角被磨出些许弧度,衣裳更像是紧绷在他身上。漫长的对视间苏辙没来由地觉得危险,苏轼的气息笼罩住他,苏辙沉醉在这方过分逼仄的天地中。苏轼神色莫名地盯了他太久,终于在苏辙将要询问的时刻,抬手牵走了苏辙的发带。

  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——已朝夕相对二十余年,却只有眼前的苏轼是近年来的,苏辙在几月以来总归有了些真实感。但心在向他叫嚣,你陷进去了,你陷进去了。

  也许如此,但苏辙不予理会。蝴蝶拖着湿漉漉的身躯飞过窗外的浓荫,焕然如霞彩,脆弱但绝代,铺天盖日织成一瞬芳华的绝艳,昭示着被遮掩的现实。在鳞翅扑打的簌簌声中,雪从夏日的梢头降落,他们尝试着接喋。

  吻从唇角爬上来,这是不用学习的天份。气息可闻燃起了滚动在皮肤肌理上的烈火,灼烧魂灵和神智,苏辙沉进苏轼的引领里,唇齿磕碰着唇齿,一并撕咬着垂死的寂寞。

  鱼溺死在海中,鸟坠落进云里,下一刻天翻地覆,草木生长成种子,住进泥土深沉的安慰之中。混沌侵袭着他们,但流过舌尖的是甘泉,碾过四肢百骸的是不见天日的慰藉。他们并不恐惧,没有什么值得顾虑,只有命同一胞,却爱上彼此。

  他只在梦中见过、经历过这些,苏辙攀住苏轼脖颈,从前这只是妄想,是不可言说的幻觉。让他享受这一刻的沉沦,困扰他的虚假和不安暂且置之高阁。那又何妨?亲吻是成年人才能拥有的避世之所。嘴唇相触的亲吻最适合成年人才会的抵死,仿佛此刻不接喋,今生就再没有机会。在这悲哀伧俗的人世间,若我有幸能从你唇上偷得一点慰藉,虽死而无憾。

  苏辙落下一滴泪,他仰面躺在床榻上,泪水滑落进撑在上方的苏轼的怀里,终得其所。

  

  07.真实

  

  子不语怪力乱神。

  

  08.尾声

  

  他很难不去回味那些存在过的,吻的味道。面颊是亲昵、指尖是戏谑、额头是虔诚、而眼睛是未曾言说的深情。

  只有在嘴唇相触的那一刻,他们才获得了彼此和自己。相同的血脉最终融合在一处,话语沉没在不知年月的黑暗里。它们被虚无收容。

  一切比梦还圆满,犹如眼睑不用闭合的庄生梦蝶,是他逃避过去和将来所依凭的沉湎。苏辙本不是惯用逃避的人。爱是不假的,可由爱生畏生怖,忧惧在侧,世上哪儿有华山畿中双木合生的好事?

  虚幻消散之时将鲜活面孔漂白至褪色,鹤已飞了,寂寞山间的孤冢。亭台与谁重登?梦会把所有沉溺其中的人抛弃,而这几乎促成他漫长的、冷静人生中最声嘶力竭的一刻。

  他几乎想对生死相隔处恸哭“求你带我去”,但岁月催他老去,剥夺了最后一丝可用的力气。他并不能这样任性,少时放弃的能力,老来再也不可能重得。苏辙知道往事不可追的道理,他知命,苏轼比他更要知命,但说完全看得开那都是假的。

  

  颍州的冬日比往年来得早些,苏辙呵手之余抬眼望去,窗外枯叶落如新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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